一群随驾的大臣已是吵闹不休的时候。
天津港里,一只信鸽,却已飞至。
一般情况之下,任何军政大事,是不会通过信鸽来联络的。
因为这东西,实在太过不靠谱。
不过……若是有特别紧急的情况,而且即便是被人所侦知,也无所谓的条件之下,利用信鸽来传递消息,还是靠谱的。
只是信鸽的培育十分花费心力,大明在天津卫和倭国之间,设置了一个信鸽站,此时,有人自信鸽的腿脚上,取出一个小小的羊皮纸,展开,看着羊皮纸的人,吓尿了。
随即,这羊皮纸辗转着,开始朝行在传报。
在厅里,马文升听得大家骂的热火朝天。
他心里……对于这方继藩,颇有几分复杂。
这家伙,确实是有些要钱不要脸啊。
真是厚颜无耻。
大家骂的厉害,仿佛只要提及到了方继藩,许多人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。
反正闲着也是闲着……不骂白不骂。
外头,却有人匆匆朝着行在方向而去。
有人冲进来:“诸公……诸公……快,快……预备去见驾了。”
“出了什么事?”
“从黄金洲送来的快报,是经由信鸽送至金山,再由金山,用快船至倭国,此后又用信鸽送到了咱们天津卫的……”说话的,乃是一个小宦官,小宦官一脸惶恐之色:“出大事了,佛朗机人,袭击了新津,新津……已是化为乌有……还有……刘公在那边,听到了消息,这快报里,没有关于刘杰的消息,可刘公还是心急如焚,几乎要昏死过去了。”
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“还发生了什么?”
这宦官面带艰难之色,良久,才道:“还有就是……鲁国公……鲁国公……战死……据说,当援军抵达时,他浑身上下,受创三十多处,临死之前,亲自上阵,与贼鏖战,念了一首诗呢。”
一下子,所有人脸色苍白起来。
鲁国公他……
便连那梁储,也打了个冷战,面带可惜,一面问:“何诗?”
宦官道:“报君黄金台上意,提携玉龙为君死!”
厅中,死一般的寂静,落针可闻。
沉默了很久之后,一个御史突然道:“方家,真是忠良之后啊。”
“是啊,是啊,真是世代忠良,鲁国公壮志未酬,实是遗憾,方家数代,无一不是忠臣,便连方继藩那狗……不,齐国公,平日里,也不失为忠义。”
“鲁国公立下大功,他的儿子齐国公,又何尝没有为大明立下大功劳呢?”
众人纷纷感慨,点头称是。
梁储眼圈红了:“闻此噩耗,齐国公一定是痛心疾首吧,忠贞为国,父死子继,这满门忠良,真是令人敬佩啊。”
大家点头更加厉害,一脸的遗憾,倒不是虚伪。
只不过……人死为大,到了这个时候,还说别人坏话,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了。
就因为齐国公贪大家几十两银子,却叫骂不休,人家还年轻,在在座的人眼里,还是孩子啊。
何况,鲁国公乃是为国而死,死的如此悲壮,令人肃然起敬。
有人翘起大拇指:“以忠义而论,方家世世代代,真的没得挑,诸公,快去见驾吧。陛下只怕……”
众人醒悟了过来,满腹的心事。
鲁国公战死了,死的这样的惨烈,除此之外,黄金洲那儿的事,还有谁能维持局面呢?
一旦维持不住局面,朝廷费尽了心思的下西洋之策,岂不是……
所有人阴沉着脸,尤其是那马文升,更是提心吊胆,到了行在,众臣行礼。
而弘治皇帝看到了奏报,他惊呆了。
这只是一截羊皮纸,送来的,不过是只言片语。
因为是信鸽的快报,所以能记录下来的事,并不多。
可这里头的讯息,已经足够骇人了。
弘治皇帝摘下了眼镜,擦了擦,重新戴上,细细的看了一遍。
那眼镜之后,眼睛却已被泪水模糊了。
他面带羞愧之色,禁不住捶胸跌足,眼泪磅礴而出:“这是朕害了他啊,他年纪已是不小了,朕却命他往黄金洲,鲁国公一辈子为朕效力,临到头来,竟是无法善终,朕……是朕的过失啊。”
众臣个个脸色苍白,纷纷拜倒:“请陛下万勿自责。”
弘治皇帝涕泪直流,鲁国公不但是自己的亲家的,可方家数代,无不为大明出生入死,现在想到……方继藩若是闻知了噩耗,还不知怎么样,他更是心如刀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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